18天
已經連續兩天做了同樣的夢。
夢裡我在一個很像中古世紀的世界,那個世界有龍,人們會騎乘龍往返各地,我為了某個目的,踏上旅程,路途中遇到的人居然連兩天都是一樣的(只是睡醒我也記不得面孔了),然後每次都在同個地方醒來:夢中的我為了旅途方便,將孩子遺留在某處(對,我在夢裡有個孩子),之後我意識到該是將孩子接來身邊的時候,便開始拜託我的夥伴們帶我去將孩子接來(就是騎龍過去),然後又是一番冒險的路途,之後我就醒來了。
這夢居然連做了兩天,到底是甚麼意涵?
4/11
早上10:30抵達醫院,拿到的待產房似乎是最後一間空房,聽到護理師對後面來的夫妻說已經沒有病房了,只能在茶水間隔出一個空間來等待,我跟彼得說真慶幸我們有房間。
護理師引導我們填寫了一堆入院資料,帶我們認識環境,然後大腹便便的我就開始插管,啊不是,是左手插上軟管,方便之後注射各種需要的點滴、藥劑。
早上11:30,一位資深又溫柔的護理師來進行內診。
「要內診了?!這麼快」我緊張的抓著床旁的欄杆,早有耳聞生產這件事最痛的就是內診。
「別擔心,放輕鬆,我會很溫柔,很快。」我努力的放鬆下半身(手還是抓得很緊),護理師果然如她所承諾的,真的非常溫柔,一點都不痛。(可惜之後不再是她幫我內診了….多希望能一直是她)
「恩,都還沒開喔。」
中午12:15,溫柔護理師再度敲門,塞了催生藥劑,收縮是一直都有的,但還沒有甚麼痛感。
「要不要訂麥當勞?」
大家都說要趁著待產時好好吃麥當勞吃個過癮,畢竟之後如果要餵母奶,或是顧身材,是再沒甚麼機會吃速食了,平常我很少吃炸物,因為每吃嘴巴必破(是燥熱體質嗎….),現下實在也很想吃吃麥當勞的麥克雞塊,就跟彼得點了麥當當外送(外送的服務真的是太棒的發明了),吃的超級滿足,而宮縮依然是沒有痛感。
下午13:45,麻醉科醫生來幫我埋無痛分娩的管子,早在辦入院手續時我們就決定了要自控式的無痛分娩,就是除了每個小時會自動給麻醉藥之外,還能自己再按壓額外給藥,意思就是完全不讓自己會有感覺到絲毫陣痛的機會。麻醉科醫師是個溫柔年輕的女醫師,技術很好,無痛感的就埋管成功。
「妳決定要打無痛分娩的時候就call我們,隨時都可以打喔。」麻醉科醫生落下這句話後就離開了。
下午15:50,護理師換班了(我的悲慘人生開始了),一位年輕的護理師來內診,早上內診的溫柔護理師有說過,這邊的護理師內診都會很溫柔,我居然就這樣傻傻地相信了,然後就被粗暴的對待…..,因為產程一直沒有進展,所以年輕護理師說必須要塞第二次藥劑,而且要塞得更深一點,才能發揮作用。
他媽的!
塞得更深一點還是能以溫柔的方式做到吧,一定要這麼粗暴地挖來挖去嗎?啊是不這麼粗暴就無法感覺到我到底有沒有開指嗎?我深深的覺得這個護理師根本就是菜鳥,然後沒人性,髒話滿天飛的在我胸口爆出,只差幾釐米就要衝出口然後搧她幾巴掌。
「0.5指了喔。」落下這句話,年輕護理師就冷血的脫掉手套,然後走出房間,只留下看護墊上血跡斑斑和被粗暴對待的我,忍不住哭了起來,倒也不是像網友說的被凌辱的感覺,而是真的他媽的痛啊,內診的時間像是被靜止了一般,短短幾秒鐘感覺像是永恆,痛楚久久不離去,彼得心疼的幫我擦了擦眼淚,聽我邊哭邊幹譙那位護理師。
「我真的..好想..早上的那位護理師…」
傍晚17:50,已經有規律的宮縮及經痛感,是還可以忍受,但我為什麼要忍受?都已經花錢了,有感覺過陣痛就好,可以了可以了,馬上call說請幫我打無痛分娩藥劑,然後生產的痛覺就到此結束了。
晚上19:00,年輕護理師來第二次內診,這次有無痛分娩的金鐘罩,已經可以無視她的辣手。
開1指了。
晚上21:50,護理師又換班了,這次來裝了催生點滴,我的身體其實對於藥劑的反應還不錯,已經有很高強度的宮縮,只是這規律好像還不是很密集。
待產的過程就是看看電視(又重看了一次唐伯虎點秋香,真的是神劇啊,處處是梗),跟彼得大聊天,我們常常都有聊不完的話題,從時事、工作、電影、穿搭到生活,現在又多了育兒。
「波!」的一聲,彼得剛從浴室走出來。
「叫一下護理師,我覺得我破水了。」時間來到晚上22:05。
護理師內診後確認是破水無誤,接下來都無法下床走路。由於施打無痛分娩的關係,護理師說我可能會沒有尿意,但一定還是要定期排尿,如果實在尿不出來,就請她們埋尿管。
試了好幾分鐘,用我百分之兩百的專注力,坐在移動式尿盆上,還是宣告投降,真的是尿不出來,我對護理師說覺得好沮喪,居然無法排尿,護理師大笑說不用沮喪啦,這很正常啊,埋尿管就好了,不用擔心,於是就有了人生初次埋尿管的經驗,不痛(深夜的護理師也是溫柔派的,我喜歡)。
晚上23:00,進度來到1指半,因為子宮反應相當不錯,護理師先把催生點滴關掉,讓我身體自己反應。
4/12
凌晨00:20
「2指囉,我可以摸到寶寶的頭骨了,加油加油,照這進度應該早上就可以出來了喔,媽媽趁現在趕快睡一下,不然之後會沒體力生喔。」隨著溫柔護理師的打氣,我跟彼得互看了一眼,終於來到這一刻了嗎?
彼得幫我在床上完成刷牙,然後抓緊時間我們趕快進入夢鄉(是的,無痛分娩就是可以在高度宮縮的情況下依然睡得很好)。
凌晨03:15,護理師再度進來內診,3指囉,等到早上應該就可以開始練習用力了,多麼振奮人心的消息啊,護理師再次提醒我趕快睡覺,補充體力。
早上06:20,護理師又換班了,換了個冷冷的護理師,就是那種只就事論事,不太會跟妳安撫、打氣的那種。
「恩,幾乎全開了,但有點不正,會影響胎頭下降,妳現在開始試著右側躺,應該中午前可以出來,如果妳有很強的便意感,就call我們。」護理師一句話,我開始痛苦的右側麻痺睡姿,然後對寶寶精神喊話轉一轉,我可不想再等到下午啊,希望早上就可以解決這件事。
期間醫生又進來關照了一下,說只差一點點了,加油加油。
為什麼總是差一點點呢?我開始有點緊張,會不會事情沒有這麼順利。
宮縮越來越強烈,我覺得下體真的有東西要衝出來了,而且半天沒有人來幫我確認進度,實在等的有點不耐煩,看宮縮的頻率和強度,居然有點不規律了,到了這個關頭,不會要產程遲滯吧,就叫彼得去請護理師來幫我內診。
「還沒喔,不過有轉比較正了,那我們開始練習用力吧。」太好了,終於”獲准”練習用力這件事了,表示進度往前邁了一大步。
在生產前我就看過無數篇文字描述過程的網誌,用力的方法,我一直都躍躍欲試。
「吸氣,憋氣10秒鐘,肚子用力,對對對,很好很好,氣不要放掉,妳用力的很好,接下來就持續這樣練習,等寶寶頭出來到約10元硬幣的大小,我們就可以進產房囉。」
這輩子從來沒有這麼專注過(好啦,學生時期考入學考的時候應該也有這麼專注),肚子用力對我來說完全不是難事,尤其搭配著宮縮,事半功倍,唯一困難的是護理師要我雙手緊抓雙腿,我的手超級沒力的,根本撐不了太久,會影響我用力的進度和力氣,只能呼叫彼得幫忙了。
每次的用力彼得都幫我處理腿的部分,我只要隨著宮縮專心在肚子用力就好,彼得還同時幫我數秒和看寶寶頭出來的進度,完全就是助產士的角色。
「ㄟ我看到頭了ㄟ,是不是要叫護理師了啊?」彼得問。
我沒空搭話,緊接著下一次的宮縮用力。
「ㄟㄟㄟ我看還是趕快叫護理師吧。」彼得慌亂的call護理師。
護理師本來抱持著只是進來看一下進度的心態,飄進來確認。
「好了好了,先不要用力,妳再用力就要在這邊生出來了,幸好爸爸非常機靈地打電話給我們。」護理師緊急用對講機說馬上就要生了!產房準備!醫生準備!
就是這個時刻了嗎?!
一時間衝進來若干護理師,有人幫我蓋棉被將待產床準備推去產房,有人整理著我的麻醉點滴帶著走,有人一直跟我說千萬不要用力,放輕鬆。
「可是我覺得無法放鬆,她感覺要衝出來了!」我努力放鬆著。
「對沒錯,所以妳要完全放鬆,千萬不要在這裡生,我們馬上就到產房了。」
一陣手忙腳亂,大約有五、六個護理師圍著我,接生醫生和麻醉科醫生已經在產房standby,護理師將我抱上產檯,雙腳就位,醫生要我使出剛剛一半的力氣就好,我就輕輕地用力,兩三次後,醫生就說可以不用力了,然後說我的狀況很OK,請護理師扶起我的上半身讓我親眼目睹寶寶被分娩出和彼得剪臍帶的過程。
整個生產彼得都沒閒著,穿上防護衣、防護帽,戴上口罩,手裡拿著GOPRO和我的手機,隨我進入產房,護理師幫忙用GOPRO拍攝,彼得則是用手機紀錄,在生完的那一刻,寶寶被帶到旁邊清理,彼得謹記我的話,先在我旁邊陪我,因為我說生完之後如果都去關注寶寶,沒有人顧到媽媽,媽媽會很可憐。
我們都以為我們會哭,結果到了那一刻,我的反應居然是不斷地向醫護人員道謝,謝謝妳們,妳們好專業,惹得醫生和護理師大笑,說她們當然專業啊,但我是真心感謝她們的引導(還有彼得這個強力助產士),讓我從練習用力到分娩完成不到幾十分鐘,非常快速,完全沒有體力不支的狀況,彼得則是拍拍我跟我說辛苦了,然後再去看寶寶。
109年4月12日,上午10:38,我們的第一個寶寶就這樣誕生了。
真的很感謝我的隊友,從懷孕到生產,幫我張羅了大小事,半夜待產時,護理師來檢查幾次,彼得就醒過來幾次,陪著我,直到進入月子中心才真的放鬆下來,然後因為睡眠嚴重不足,身體在放鬆後才完全反應出來,整個大頭痛又吐又疲累,跟著我一起休息好幾天才緩過來,我們都辛苦了。
那個隨意想看電影、想逛街、想手牽手去健身房的日子,先掰了。
生產後,身體的痛苦和精神的疲累又是另一個階段,但真的幸好有你陪著我。
謝謝你,我的老公。
歡迎妳,我的女兒。